2032 第四章
第四章 路边野餐
早上刘一一睁眼就打开手机,交流码还是绿的,前妻没有再整他。刘一做了个梦,梦里他被卡住了,一头被前妻夹的紧紧的,另一头被河子夹的紧紧的。他想呼救,却犯了社盲症,说不出话,嘴像是被人堵上了。前妻和河子唱起了劳动号子,像两边使劲的拉扯。
关于做梦,我的理解是它是我们潜意识对未完成的事件的渴望。所以对这个梦,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我既想着河子,但是还念着前妻的旧情。这样的事是不好说出来的,说出来会被人当作流氓。当然现在也说不出来,交流码完成了对流氓的潜在保护。
刘一相信,这个世界上的流氓还有千千万万,他绝对不是最坏的那一个。一些人得了社盲之后,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会把自己的流氓事都说出来。那些被涉及其中的人,如果不是社盲(很少有社盲会吐露自己跟其他社盲的流氓事),就没有了还嘴解释的办法。刘一是一个真正的社盲,但是他不愿意去医院做鉴定。他担心自己认证社盲之后,会变得像前妻,喜欢听劳动号子。
我吃早饭的时候看到自己上了今天的新闻。标题是《百人齐心接力,成功救治车祸儿童》,点开就有我打电话的大幅照片,下面有对我的采访。我说,最为一个普通市民,见义勇为是应该的,这也是为了建设文明社会所必须的,每个人都需要奉献一点爱心。我不记得记者有采访过我,这并不重要,因为即便采访我,我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报道的最后记者还访问了我的前妻。她说接到热心群众的反馈,有市民遇到危险,但是因为红码不能说话。于是在中央精神的指引下,他们遵循着一心为了人民、特事特办、给群众提供方便的精神,马上给困难市民修改了交流码,帮助小朋友转危为安。这只是他们应该做的。这件事也为他们今后的工作提供了警示,在赋码问题上要考虑更周全更细致,杜绝类似事故再次发生。我就是她口中那个热心的群众,我不知道这是记者说的,还是前妻亲自说的。
河子给刘一发来了一条链接,就是这个新闻报道。看来河子也看见了刘一的英雄事迹。刘一又开始担心,他怕下午要聊起这件事,他今天的语言包里没有相关的话。刘一实在不想去求前妻了,在他看来,这就像是前妻帮他追求另一个女人。他不知道前妻会不会这样想,但是他知道前妻会这样教训他,看吧,没用的男人,只有我才能让你加把劲儿。
关于路边野餐的地点,那是河子决定的。她问我意见,我拿着圆规在空白的设计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意思是都可以。河子嫌弃我没有主见,说还是自己来定吧。她拿过我的笔——关于笔的问题,前面已经解释过了——随意朝我画的圈里丢过去,留下一个墨点。她把这个点对应到地图上,选定了野餐的地方。
刘一跟河子在野餐的地点见面了。刘一看看这周围,没想到随便选也能找到这么好的地方。一条小路穿过河边的草丛,树荫刚好铺下一块深绿色的地毯,适合极了野餐。刘一深吸一口气,是阳光晒过的草地腾起绿色的余晖,夹杂着河水些微的腥气,还有河子身上香水的甜味。刘一在来的路上把手机语言包翻了好几遍,现在他不知道怎么开场,社盲症又犯了。有一条河,他憋了许久。
是两条,河子说,她也是河。河子还穿着我设计的那个胸前两个圈的衣服,我还没问她,她就像看透了我的想法,说这件好看,她喜欢。我又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开始在草地上铺垫子,准备开始野餐吧。她说,不急,你饿吗。我今天过生日,早上吃了一大碗长寿面,现在一点也不饿。我说有点饿。这是我说的一个小小的善意的谎言。如果不饿,那我们就必须要聊天聊下去了,我是一个长期的社盲症患者,我有一个负责审批交流码的前妻,我的嘴部肌肉缺乏锻炼,我是一个工科生,我对河子有些想法,我知道如果说太多话,可能使这些想法永远只能成为想法。
刘一,我查过你的档案,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审查员。你以前说领导不对的时候,你就没觉得你的想法永远就只能是想法。河子又一次看透了刘一的心思。刘一觉得压力更大了,他今天三十五岁了,却如同裸体一样站在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孩面前,毫无秘密。河子又安慰刘一说你不要紧张,我们现在不是同事关系了,那些东西你带了吗。
我稍微舒展了一口气,我确实早有准备——我准备了野餐的食物,还准备了关于讲价的语言包,那是为了一起逛菜市场准备的——我带了有红皮儿的有青皮儿的有的酸有的甜老少皆宜全都爱亚当夏娃也都馋的(苹果),还有——我卯足了劲儿,给河子唱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嗓子的状态这么好——或许是经常给前妻唱劳动号子练出来了——尽管我的嘴皮子还不算流利,可是这唱叫声沿着河流淌出去了,流进了河子的心里。我想象中,如果是在菜市场,陶醉的女孩会拉住我的手。河子并不是她们,她用手食指轻轻堵住我的嘴,问我,还有其他的吗,就是那种东西。
哪种东西?我想翻一翻我的语言包,看看里面有没有那种东西。我有点紧张,开始说出我的语言包里所有的词汇:哪种东西?是阳光泛滥的阴影,亚热带温润的红,方和圆布满皱纹,卡住的头颅,红绿灯无限闪烁黄色,再便宜点吧,还是我爱你。河子第一次用脸触摸到我的手指,我触到了柔软。那种柔软初始只存在于我的指尖,它花了很久爬进我的心里,我的心颤动的频率慢慢发生了改变。刚刚我的手触到了我设计的那两个圆,和它们圈住的那两个柔软的东西——它们被萨满施下了咒语,那些咒语又是通过我的嘴说出。河子听完我念出的咒语,把我的双手向自己的胸前推的更紧了。
你带的那种东西,他还想看更美的吗?
刘一欣赏到了多年来最美的美景——或许很多年前他跟前妻一起见过,他记不清了。他不知道怎么去赞赏这样的美丽,他想唱劳动号子——前妻的教训起了作用。河子说她不爱听劳动号子。河子说,让我们忘掉一切束缚,让我我们自由的发挥吧。
我是一个多年的社盲患者——尽管我没有经过医院的鉴定,但我一定是社盲。我的前妻现在是领导,她也一定同意我是社盲。我曾经是一个程序员,我写了很多确定的程序,程序给了一定正确的结果,但是我的领导说不对。我现在是一个设计师,我的工作是在画方和画圈,我可以自由的画写点,因为我的审核员同意。我现在正在跟我的审核员路边野餐,她被我压在身下。我要赞美我的审核员,可是我不知道说什么,她对我说,你自由发挥吧。于是我想亲她,咬她,把她的奶子含在我的嘴里,我想蹂躏她的乳房,我想抽打她的屁股,我想把我的阴茎插进她湿润的阴道里,我想把她抱起来,举到胸前,用嘴吮吸她的肚脐,我想狠狠地在她的小腹上咬一口,我想掐着她的脖子,我想让她跪着给我口交,我想把精液留在她的身体里,我想把这一切原始的冲动发泄在河边。
刘一说了很多违法的话,没有哪怕一个词能出现在语言包里。说出这样的话,就是巨大的犯罪,前妻也救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