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寺,杜鹃醉
作为一个厨子,刘菜刀这辈子不知道杀了多少鸡,而如今他就快要被一只鸡杀死了。
而杀他的这只鸡,又偏偏在梦里。
这一个多月以来,刘菜刀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一只公鸡,公鸡脖子被人按住,手起刀落,鸡头在地上翻滚,竟然还“咯咯”的报晓,两只小眼直勾勾的看着刘菜刀,煞是慎人。在梦里掉头的是一只鸡,可是刘菜刀起来,发现自己的脖子左侧上有一道血印。
起初血印很浅很短,刘菜刀只觉得瘙痒,他老婆见了,也并不在意,只当是晚上睡觉被什么划了。可是一连一个多月,他天天梦见鸣鸡被斩首,每日起来脖子上的印记也越来越深,顺着脖子开始蔓延,大有长成一圈的趋势。
刘菜刀的老婆摸着血印,嘟囔了一句:“这玩意长成一个圈,脖子不会真的掉了吧?”、
刘菜刀吓坏了,急忙让他这个死婆娘赶快“呸呸呸”。
刘菜刀是个厨子,手艺不敢说天下第一,也是尝遍了天下名菜,营养好,自然长得肥大。俗话说心宽体胖,刘菜刀人胖,心也确实宽,只要不是死人的事,他都不放在心上,所以吃的好睡得香,长得又更加滋润,皮肤新嫩的好似少女,掐一把能出水。
可是这梦里掉头的事,着实像一块石头压在了刘菜刀心里,晚上他再也睡不踏实了,就担心梦见公鸡,醒过来脖子上血印又长一指。他想了个办法,让老婆晚上每隔半个时辰就摇醒他,这样他梦不见公鸡被斩首,血印就应该不会再长了吧。谁成想,这一夜,刘菜刀跟老婆都没睡好,破晓时家里养的公鸡一叫,他老婆发现他脖子上血印又长了!两个人吓得不知所措,起来把家里的鸡都杀了。
从此,刘菜刀是不敢睡觉了,整宿整宿盯着房梁,天一亮就问老婆:脖子上这长了吗?老婆总是看了看又摸了摸,最后摇摇头。
刘菜刀家的生意没法做了,人们都很遗憾。刘家的祖辈是当过御厨的,刘菜刀的手艺尽得祖上真传,这小地方虽然没有什么好的食材,可是他做法讲究,比如一个炒猪皮,不光毛退的干净,在罐里就要窖藏半年,每日用盐水过,不得见半点阳光,说是只有这样去了骚气才好吃。刘家菜做法独特价格又实惠,这突然停了买卖,人们自然都很遗憾。
说也奇怪,若是别人心里有事,忧恐交加,又睡不着觉,必然会食欲不振,体重骤减,没准还要华发早生。可是刘菜刀偏偏比原来吃的更多,还长胖了,渐渐的身上还散发出幽幽青草芳香。对于体重,刘菜刀还能自嘲的说因为心头有事压秤砣,但是对这浑身越来越浓的清香,他实在是没法解释了。
这天,刘菜刀摸着就要连起来的的血印,正在店里坐着跟老婆商量着怎么办,一个老头走进店里,非要点吃的。他老婆说:“小店关门了。”
“关门我怎么进来的?”老头背着一些箱子,看打扮像是个行医之人。
刘菜刀冲老婆摆摆手,“算了,我也是将死之人,不知道以后还能做几顿饭,我就给你做两个菜吧。”他招呼老头坐下,转身去了后厨。等了些功夫,刘菜刀端了菜出来了。
老头伸出细长的脖子,看了半天,抬头冲着刘菜刀埋怨:“等了半天就这么一个菜?”
“客官,您多担待,我最近身体不好,店里也没有其他菜,这个当我白送您的,不要钱。不过也别小看这道菜,这也算是我们这特色了,别的地方肯定吃不到。而且,没准以后在这也吃不到了。”刘菜刀说着,想起脖子上这道印痕,心里又是一酸。
“我问你,你这菜有什么讲究?”
“有什么讲究?这道菜叫‘天梯鸭掌’,你看,做这个得把鸭掌撕去厚皮,然后用黄酒泡起来,等鸭掌发胀,白嫩如婴儿的手指,拿出来把主骨和附筋一律抽出来,这个不能要,否则口感生涩。要用肥瘦各半的火腿,切成两分厚的片,多一丝则腻,少一毫则不够味,然后一片火腿夹一双鸭掌,还要把春笋切片,抹上蜂蜜,一起用海带丝扎起来,用文火蒸透来吃。火腿的油和蜂蜜慢慢渗进鸭掌笋片,濡润适口,春笋层层,如同竹梯,夹一片呷在嘴里,芬芳甜蜜,肉香浑然,似闻天庭霓音,故而这个菜又叫‘天梯鸭掌’。”说起菜肴,刘菜刀一时兴起,滔滔不绝。等他说完再看老头,一盘鸭掌早入腹中,正在那里嗦着手指中的油水。
“好吃!可惜食材差了太多。你这是普通的湖鸭,应该用上好的白河蒲鸭,额高嘴扁,掌厚蹼宽,应养于北方,饲春谷辅以红豆,山泉饮之,河周应有山,可抵凛风,以此喂养,三年可食。这取掌之前,更要讲究——”
刘菜刀听了,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们家这做法,不用挑剔食材,讲究的是技艺精湛,什么鸭子都能做好吃!你不懂得!你是没吃过我家的‘杜鹃醉鱼’,那是把鱼养在好酒里——”
“啪!”老头竟然一怒,将碗筷狠狠扔在地上,吓得刘菜刀一哆嗦。“够了!鱼羊乃取其鲜,非活食不得其味!酒醉则腥臭,如何食得!你是不是总是梦见公鸡斩首?百里外山顶有一寺,曰‘鸡鸣寺’。我是看你做饭有些滋味才告诉你,你去那里看看吧!”
说罢,老头转身就走了。只留下刘菜刀一个人还在那里独自争辩:“醉酒怎么了!醉酒又不会死!”
刘菜刀嘟嘟囔囔说了半天,可惜只有他老婆听见了。
这座山高耸如云,刘菜刀从来不知道山上还有一个鸡鸣寺,若说山上有神仙,他也一定相信。老头让他去鸡鸣寺,他觉得很靠谱,梦见鸡鸣断首,不去鸡鸣寺还要去哪里呢?说不定这寺中雄鸡一叫,叫醒了自己的噩梦,便也消灾化吉了。只是这通往寺院的天阶,从山脚一直连到天上,实在是难行。
初到这天阶石梯之前,刘菜刀满心忧虑,眼看着脖子上的血印就要连成一圈了,心里闹腾的很。他不怕别的,就怕掉脑袋,更怕像鸡一样掉脑袋。爬了一段,天梯消失在云雾之中,脚下逐渐湿滑,刘菜刀一个不注意,摔倒在石阶上,往下滚了七八级,重重的撞在树上。他爬起来,拍打满身的泥,浑身生痛。在这看不见尽头的石阶上,刘菜刀拖着他肥大的身躯,他转忧为恐。上不去,就要鸡鸣断首而死,可是要上去,没准先累死在石梯上了。心头的重担愈发沉重,他嗵一屁股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将近六月,山下早已春过,可是山上是值春至。这几天,刘菜刀身上的芳香更浓了,在山里竟然招来蜂蝶围绕。闻惯了油烟的刘菜刀,实在是觉得这个香味直刺鼻腔。他一边摆手挥赶,一边放眼望去。山中杜鹃遍放,红黄紫霞,花瓣随风纷落。沿路不远有一小溪,水面被杜鹃花瓣覆盖,宛如红霞,只是还漂浮着无数小鱼,皆肚皮翻上,呈死状。刘菜刀一时忘了疲乏,他走过去细看,原来小鱼竞食杜鹃花瓣,吃完不久鱼身僵硬,假死于水面,唯嘴张合不止,鱼在水面飘浮久了,血液僵固,散发出一片腥臭。那些早食花瓣的小鱼,不知过了多久,尾巴突然摆动几下,如同冰中复苏,瞬间翻滚过来,扎向水底,连连摆尾,骤然就消失不见了,搅起湖面杜鹃花瓣随波荡漾,如同红霞翻滚。
这一幕“杜鹃醉,红霞翻”让刘菜刀忘记了一切恐惧。他家祖传的菜便叫做“杜鹃醉鱼”,原以为是祖上自创,没想到竟真有如此景观。难不成前辈也上过这鸡鸣寺?这一下倒铁了他要爬上山顶的心。
再一路走,刘菜刀浮想连连,他不断想起父亲如何教授自己厨艺,自己这一生像投影般回显在眼前,不知不觉思念起逝去的亲人。头掉了也罢,这样便可以与父亲相聚,父子两人便可以每日切磋厨艺。不行,这样怎对得起我的老婆!她最喜欢吃我做的饭,我死了谁给她做饭啊!
一路胡思乱想,再抬头,不觉已经快到天阶尽头。思云顿散,刘菜刀心中狂喜,他四脚并用就往上爬,来到寺门口,呼呼的气还没有喘匀,便大喊着:“来人啊!你们当家人呢!快来救救我!”
出来一个小和尚,他看见刘菜刀正倚着寺门喘粗气,又转身回去舀了一瓢水。刘菜刀一口就把水喝掉,让小和尚又舀了三瓢,都喝完了,才说话:“好喝!”
小和尚笑了,“这就是我们山上的溪水,施主随便喝,管够。”
刘菜刀喝不下了,他打了一个嗝。“你们住持在吗?”
“哦,我们慧音大师出门了,不知多久才能回来。”
刘菜刀听了,刚才那股欢喜劲还没爬满心头,一下子又心凉了,怒气不觉冒出来。“不在!那我怎么办!我爬了这么久上来为了找你们师傅救命,他不在!我怎么办!”
小和尚被刘菜刀这气势吓了,连忙劝他:“施主您莫生气,这救命一事是从何说起啊?”
刘菜刀觉得对个小和尚发火也确实不妥,收敛了怒气,便把每日梦见鸡鸣首断,又如何受人指点来这鸡鸣寺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说罢还不忘让小和尚看看自己脖子上这快连成圈的血印。
小和尚听他说完,也是大惊,面露难色。“施主,慧音大师若是在,也许能帮你,只是现在寺里只有我,我是实难帮你啊!而且,而且,我们鸡鸣寺也没有养过鸡啊!”
“没有鸡?那为什么叫鸡鸣寺!”
“是这么回事,你回头看着寺后的高峰,形似鸡冠,每日太阳初升,阳光照来,如同金冠雄鸡报晓,本寺因此而得名,并不是因为有养过鸡啊。慧音大师让我们每日天亮以前就开始修禅打定,说是若在日出之时能听到鸡鸣,就是修成正果了。”
“你可曾听到鸡鸣吗?”
“哪里有!”小和尚苦苦一笑,“初时修禅,闭目凝神,只听这山中万籁,虫声鸟声溪水声,唯独没有鸡鸣。我苦坐三年,每次细听,万籁渐小,后来万物俱寂毫无声响,我以为是自己耳朵坏了,那一日竟闻听雄鸡高鸣,我睁开眼,刚好看到鸡冠峰金光灿烂。我兴奋的跑去告诉师傅,他听了笑我,问我听到是公鸡叫还是母鸡叫。我说当然是公鸡叫啊!他便笑而不语。我心中纳闷,第二天再听,居然是母鸡下蛋哒哒之声,以后皆为此音。我问师傅为什么,他说我心中不静,六根不清,尚未放下欲念,是心欲闻鸡,乃非实闻。”
刘菜刀听得糊里糊涂,他想既然大师傅不在,至少让这小和尚出出主意,不然真是白来一趟么。
小和尚被央求再三,最后只得同意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做如此古怪的梦,不过你可以试试断绝五蕴,没准对你有用。”他看见刘菜刀疑惑的看着自己,又继续解释。“你上来的路乃是五蕴天阶,自上而下共有八千多级,凡人走来,必定会有怀感天物,忧国思家,感慨平生,‘喜怒忧思恐’五蕴俱生。人有五官,耳目鼻舌口,亦有五脏,心肝脾肺肾,五蕴五官相连,所谓舌尝喜、眼看怒、鼻嗅忧、口呷思、耳听恐,而五脏五蕴亦通,即是喜伤心、怒伤肝、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五蕴用事,戕贼本性,乃修身大敌,必先祛除,乃至眼不视色、耳不听声、鼻不嗅香、舌不尝味、身不知寒暑、意不存妄想,方可保五脏,忘五蕴,那是这再爬着天梯,必感身轻如燕,心无旁骛,定能一撮而就。想必届时你的梦也就破了。”
刘菜刀彻底听糊涂了。他本是想来这鸡鸣寺,闻鸡鸣叫醒了他的噩梦,可是鸡鸣寺没有公鸡的事本来就够让他窝火了,这小和尚竟然还让他“鼻不嗅香、舌不尝味”,这今后还让他如何做菜!他强压怒火,问小和尚:“这不是让我去当和尚吗?还有没有简单的办法?”
小和尚想了半天,说:“你是睡不好觉吧?要不试试这个?”他掏出来一个小包递给刘菜刀。“这是山里的杜鹃花瓣,这里的杜鹃花有毒,吃了之后万物不思,呼吸终止,如同诈死,多食丧命,少用可以帮助睡眠,个把时辰就可以自行恢复。你吃了就可以睡好了。”
刘菜刀接过花瓣,话也不说就走了。他真绝望了,这分明是换个死法,倒是比断头好啊!
又面对这“五蕴天阶”,刘菜刀一点走下去的动力都没有了。这回是彻底失望了,走下去累死,睡不好困死,睡着了要断头死,手里还捏着一包毒药,倒是可以安乐死。他平生第一次遭遇这么多“死”字,看看脚下石阶连绵,石壁高耸,他纵身一跃,心想干脆摔死算了。
可惜,刘菜刀太胖,一跃也只离地三指。他眼一闭,心一横,整个人就顺着石阶滚下去了。前两下摔在石头上还觉得痛,后来觉得腹内幽幽暗香,莫非是自己身上的香味又浓了?接着就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再也感不到痛了。刘菜刀说,自己死了。
等刘菜刀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坐在一口大锅里,锅不知道放在哪里的屋里。他站起来,探出身,锅下面放了柴火。刘菜刀顿时瘫软在锅里面:坏了,自己这是被当成菜做了。
刘菜刀倒下去,“轰”了一声。一个老头闻听,从屋角转身走过来,脸上满是奸笑。“嘻嘻,你醒了啊。幸好我即使发现用药麻醉了你,带你回来,否则就糟蹋你这人世间最上等的美食了。可惜了,你自己是无福消受了。”
刘菜刀回过神,发现面前正是让自己去鸡鸣寺的老头。“你,你,是你!”
“是我!自打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发现你才是我要找的天下第一食材!什么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哪里有你来的鲜嫩!你从小就是吃天下名菜长大的,鲜味都浸入骨髓里了。”老头说着,还陶醉的吸了一口气,发出“咝咝”的声音。
刘菜刀看看自己的肚子,白白嫩嫩,这褪去了衣服,清香扑鼻而来,自己都恨不得咬自己一口。
“可是,可是,吃人是不对的!”
“哈哈!你没有吃过,怎么知道吃人的妙处!何况你是天底下百年不遇的鲜人!驴白你可知道,一百头驴也未必能采到一块驴白,你比驴白更加珍贵,这全天底下没准就只有你一人有这等鲜美了!”
刘菜刀听着老头总把自己跟驴比,还真上来了驴脾气。他挣扎几次想坐起来,但是腿实在是吓软了,屁股刚离开锅底,又扑哧倒下去。他觉得屁股底下有什么东西咯的慌,用手一摸,是小和尚给他包的杜鹃花瓣,也许是老头给自己褪去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
“你做饭不讲究食材,虽然手法纯熟,我真是担心你被那些油盐酱醋玷污了,这才暗中在你每日所食的饭里放了上等的辅料,把你养壮,这样用天底下最滋味的辅料滋养你这天底下最美味的食材,到如今已经七七四十九天,你浑身每个毛孔都能散发清香,真是想想都留口水,美哉!”
刘菜刀听了,恍然大悟,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浑身开始有芳香散发。“那,那公鸡断头的梦也是你让我做的?”
老头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你把老朽看得太能耐了,我哪里会这‘千里传音、梦中杀人’的法子。我不过是用了些手段,逼那慧音大师用内力传音与你,每夜给你造梦罢了。不过想来你跟佛法确实有缘,这于尘杂中辩听佛音的能力可不是谁都能会的,小和尚做不到,我也做不到,不然那慧音早就把我催眠了。可惜啊,想修佛你也只能下辈子了。对了,他们佛家讲究什么?以身饲虎?你让我吃了也算是行善积德,祝你早日成佛吧!哈哈哈!”
刘菜刀听的头皮都发麻,他想如果这劫不死,以后一定去吃斋念佛。
老头拿来水舀,开始一勺一勺往锅里舀水。
“这可是山里的溪水,甘甜可口,用来煮你最佳。我舀慢点,让你多活一会,赶快把疑问都问了,憋在心里不好,肉不容易煮烂。”
溪水打湿了刘菜刀手里的杜鹃花瓣,他想起了溪水里漂浮的醉鱼,如今他也要如同这醉鱼一样被人吃了。
“可是你让我做这断首的梦是为什么啊!”
老头春风得意,又大笑几声。“这就是我高明之处,我对食材,那是煞费苦心。你可知人有五脏五蕴?”
“心肝脾肺肾,喜怒忧思恐?”
“然!这世上还有五味,酸甜苦辣咸。五脏五蕴五味皆为一体,即喜伤心、怒伤肝、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而又苦入心、酸入肝、辛入肺、甘入脾、咸入肾。我当初与你说养鸭之道,你毫不在意,我今天再跟你说说。养鸭不可圈,又不可放,圈则油腻,放则肉燥,必须圈放相宜。我养你也是此道,用上等辅料催之,使你通体幽香,让你多食,肉嫩多汁,用断首之梦赫你,乃催你气血调和,防止多生横肉。待到时日迫近,又拿这梦吊你去爬着‘五蕴天阶’,这一路你五蕴俱生,发于五脏而入五味,再加之你爬石阶,气血贯穿全身,现在你体内已经五味调和,还有辅料芳香,即便是不用任何佐料,只要用这上好的溪水煮烂,就是天下第一美味了!”
这段话刘菜刀没有听下去,他看着水逐渐没过自己的肚子,他看见自己的脚被泡的发白,想起了“天梯鸭掌”。手里的杜鹃花瓣快被捏烂了,那些醉鱼又在他眼前一直晃,怎么都消失不去。
“所以,食材才是根本!纵然你手艺纯熟,做法独特,食材的好坏已经决定了菜肴的品质!”老头突然咆哮道。
刘菜刀看见那些醉鱼翻滚过来,一头扎进深水,搅起红霞荡漾,水面只留一团腥臭。老头的咆哮把刘菜刀的思绪拉回锅里,他决定赌一把。
“不,你错了!手法精湛,万物皆可化为食材!”刘菜刀说着,一口吞下手中的杜鹃花。“而做法不对,再好的食材也无大用。”
“你吃得什么?”
“杜鹃花,有毒,食下之后万物不思,呼吸中断,气血不畅,肌肉僵硬,浑身遍发恶臭。只可惜你把我养的如此肥美,我吃了这杜鹃花,横肉纵生,臭恶无比,看你如何吃得下去。”刘菜刀说罢,浑身果然恶臭四起。
他说完这句话,看见老头怔怔的呆在那里,满目惊慌。后面的事刘菜刀便无法知道了,杜鹃的毒性渐渐发作,他逐渐失去知觉。
这就是他的赌注。
他不知道老头会拿他怎么样,他也不知道吃了这么多杜鹃花自己还能不能醒过来,他甚至不知道老头是不是知道“杜鹃醉鱼”这道菜的精妙:当醉鱼醒来,气血重新流动,恶臭便会散去,而僵死之后气血重新打通,醉鱼的鲜更加入肉三分,这才是“醉鱼”的意义所在。
刘菜刀不在乎了,他至少能睡个好觉,不再会有“鸣鸡首断”的噩梦。至于醒来自己的头还在不在,天知道。
后记:
改写了一些佛教概念,以符合故事的逻辑。“杜鹃醉鱼,老熊捞鱼”乃一景,游不择时,未尝见到,遗憾不已,改为菜肴以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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